他望著高氏，發現她臉上全是為人母的焦急，他能懂高氏的心情，只是這些年他就是為了高氏那一句“退讓”，才不斷想要往上爬。


    對。


    他的母親確實是父親的小三，只是他與母親認識在先，後來因為家族反對，母親被姑叔們給逼走之後，父親才與高氏門當戶對的結婚，只是婚後他們都保持距離，因為父親對高氏只有責任，並沒有感情。


    一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下，父親在醫院遇到了他的母親，那時的他才知道母親受了很大的委屈，甚至離開他時，已經身懷六甲。


    這場偶遇當然引起很大的風波，高氏當時听到時，卻是出奇的冷靜，她不哭也不鬧，反而任由父親離去，似乎已經默許成全。


    這也是紀睿桓對高氏存在著的一個愧疚，但其實嚴格說起來，高氏也沒有什麼資格向他要人情，畢竟紀睿霖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，說白話一點，紀睿霖根本就不是他同父異母的胞弟。


    紀睿霖是高氏與她外遇的對象所懷的孩子，只是這個秘密只有紀睿桓知情。


    但他並沒有揭穿高氏，因為在紀家，誰沒有秘密呢？而且大人的恩怨情仇，與當時剛出生的紀睿霖並沒有關聯。


    當初若不是紀家的那些姑姑、叔叔們從中作梗，今日他的父母與高氏也不必活得那麼痛苦了。


    “大媽，你別擔心錢的問題。”紀睿桓放緩了語氣，“以我的能力，支付睿霖的化療還綽綽有余。”


    斑氏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袖，“睿桓，算我求你了，你若真的要玖玖，不要公司，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，這未來的事情說得準嗎？如果以後你和玖玖丟下我們不管怎麼辦？現在我們母子倆已經無依無靠了，難道你真的能這麼狠心看著睿霖病發嗎？”


    “大媽，我說會照顧你們一輩子就是會一輩子……”


    “當初你爸也是說會照顧我一輩子，結果現在人走了，留下我和睿霖兩個人。在紀家，我什麼都沒有，若睿霖身上不是流著紀家血統的秘密要是曝了光，你以為紀家所有人會怎麼對付我？到時我娘家又會怎麼看我？”高氏激動得開口，根本沒注意到門外站了個人影。


    他卻還是堅決甩開高氏的手，“大媽，我不想重蹈你和我父親的覆轍，我不願意連去爭取都不去爭取，就這樣眼看著我心愛的女人離開我的身旁。


    “睿桓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現在就要去找玖玖。”他朝她搖頭，表示自己的心意已決，誰也勸不了。


    待他走到門口時，卻發現紀黎世早已站在門口，不只是他愣在原地，就連高氏一看也忘了哭泣。


    “爺、爺爺……”紀黎世倒是平靜的望著他，最後拍拍他的肩膀，“臭小子，愣在原地做什麼？還不快去把我的孫媳婦追回來！”


    “爺爺……”紀睿桓有些擔心的回望了高氏一眼，似乎無法現在就離去。


    “去吧！”紀黎世拍拍他的肩膀，“我和你大媽有話聊聊。你別擔心她，你們口中的"秘密"，當我老胡涂，什麼都不知道嗎？當睿霖出生時，我就已經知道他身上沒著咱們紀家的血緣。”


    “爸……”高氏吃驚的望著紀黎世。


    “真理與你結婚時，早就已經結扎，這件事情只有我知情，就是為了向我表達抗議，表示這輩子他不會再有孩子像他一樣痛苦的生在紀家，外人看似光鮮亮麗，卻無法擁有自己的一個完整人生。”


    紀黎世定定的望著高氏，“所以，當你生下睿霖時，我便已經知道那不是你和真理生下的。”高氏痛哭得捂住雙唇，忍不住彬坐在地上，“怎、怎麼會……”紀睿桓想上前扶起她時，卻被紀黎世制止。


    “你說的對，別再重蹈你爸的覆轍。”紀黎世嘆了口氣，“我既然把睿霖當了二十年的孫子，在此刻，我還是會把他當成孫子，所以你別擔心未來你大媽與睿霖會沒有人照顧。”高氏訝異的望著紀黎世，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開口，只能讓淚水不斷的自臉頰滑落。


    “孩子的幸福，不應該是由我們做長輩的阻撓，我想如果今天若是睿霖，你也應該放手由他去追逐自己的幸福，不管結果是不是他們會受傷，因為他們雖然還是孩子，但當他們會走、會說話時，早已慢慢在成長了。”紀黎世反而安慰著高氏。


    見到這一幕後，紀睿桓深吸一口氣，決定听爺爺的話——幸福，是自己去追逐的。


    就算受傷，那也是成長的一種過程。


    莫玖玖只收拾簡單的衣物回到莫家。


    莫父一見到面無表情又單獨回家的她，心底似乎也有底，但他卻什麼也沒有說，只問剛出院的她想吃些什麼。


    她卻搖頭，只說了一句，“爸，我要搬回來住了。”莫父听完也只是朝她一笑，然後模模她的發頂，“回來也好，你不在的時候，我總覺得這屋子空蕩蕩的。”她感到疲累，于是便回到房間狠狠的睡了一覺，睡得昏昏沉沉的幾個小時過去，都還沒有清醒。


    而她似乎在夢中夢見她與紀睿桓這些日子的片段，有真實的歡笑，也有不真實的纏綿，還有他們一起手握著手散步，還說要一起走到老的諾言……現在對她而言，卻覺得都是一場夢。


    “傻丫頭。”


    直到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，讓她有些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。


    她一睜開雙眼，眼底就見到了他，她十分吃驚的自床上而起，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他。
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在作夢嗎？”她的聲音有些，听似帶點哭音。
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紀睿桓嘆了一口氣，“你以為留下一封信和離婚協議，就能終結我們的關系了嗎？”


    她咬著雙唇，哀傷的望著他。“是，我以為我這樣做，就能夠完成你的目標，我不希望因為自己成為你人生中的絆腳石。”


    “是誰給你這樣的想法？”他沒好氣的看著她，“沒有誰是誰的絆腳石，我自己的人生，我自己會決定，不需要任何人來幫我決定方向。”


    “但是……”她的雙手忍不住輕抓住他的手臂，“我只是一個平凡人，我無法在你的事業上有任何的幫助。”


    “你以為女主內、男主外這句話是說假的嗎？”他將她往懷里一帶，緊緊的抱著她，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我而去學習烹飪嗎？還有不斷的努力學習外語能力。就算你現在無法給我任何的幫助，但至少你很獨立，你讓我作上沖刺而無後顧之憂，這已經是幫我最大的一個忙了。”


    她有些訝異的望著他。她以為自己這麼努力上進，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。


    “原來你都知道？”


    “我怎麼會不知道？”他愛憐的輕吻她的額頭，“你每天都把自己忙得像個小陀螺似的，我都看在眼里。我不說的原因，是我怕你再給自己更多的壓力。還記得我們的婚前協議嗎？我們必須尊重對方的選擇，不是嗎？”


    她咬著唇，眼眶里莫名的浮起淚水，“可是……我真的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成為你人生中唯一的伴侶。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沒有太多的花言巧語，只是緊緊的抱著她，“誰都不會確定自己的未來要怎麼走，但若是有一個方向能夠堅持，那麼一直走下去之後，答案便會慢慢浮現。”
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很確定你要我嗎？”她怯怯的問著他。


    “要。”他毫不考慮的回答，“我們的婚姻雖然是交易而來的，但不代表感情也能交易而來。我要你，是因為我發現我愛上了你，愛你的倔強，愛你的獨立，還有愛你的怪脾氣。”誰說女人不好哄？


    她光是听他這幾句話，心底就莫名升起甜滋滋的暖意，那悲傷的感覺一掃而光。


    原本猶豫不決的心，瞬間像是找到一個光明的出口，掃去了所有的陰霾。
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也愛你……”這是她第一次嘗試愛上一個人，只是這目標太過顯眼以及亮眼，她的愛意不能太高調，“所以我才想要成全你……”


    “愛情，只有可以和不可以，要與不要，沒有所謂成不成全與退讓。”他和她躺在床上，擁著她真實的身軀，突然覺得這輩子最滿足的就是這個時刻，


    “我們誰也不要成全誰了，當我們決定公證成為夫妻的那一刻開始，彼此的人生就注定要帶著另一半一起走了。”


    她吸吸鼻子，最後小聲道︰“可是……你的事業怎麼辦？大媽那里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的事業可以重新開始。”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並不差，重新開始也許對他也是一件好事，可以超越另一個巔峰，“大媽不需要我擔心了，爺爺已經幫我處理了。”接著，他向她坦誠高氏與他之間的小秘密，他為高氏付出這一切，全都是要彌補亡父對于高氏的虧欠。


    可其實若是認真說來，他與高氏誰也不欠誰，畢竟高氏與父親之間並沒有愛過，有的就只剩下責任。


    而他為了延續這份“責任”，才決定保守這個秘密，還有證明給所有紀家人瞧——他，紀睿桓，確實是真真正正的擁有紀家血緣的接班人。


    但如今無所謂了。


    不管他有沒有接掌紀氏集團，他身上還是流著紀家的血，因為他跟自己的父親一樣執著。


    一旦愛上了，就絕不放手。


    她默默听著，最後雙手環著他的腰，才發現他給她的不只是人生的救贖與幸福，還有一種她從未有過的安全感。


    她突然想起女乃女乃對她說過的——是不是最愛沒關系，卻要是你的“真愛”。


    以前不明白，她現在明白了。


    就算女乃女乃心底還存在一個遺憾，卻不能否認，她確確實實也“愛過”了爺爺。


    而她比女乃女乃幸運多了。


    她遇上自己的“最愛”，而且還是她的“真愛”。


    重點是——


    她與他正相愛著！


    “對不起，我想要自私一點，我不想要錯過你……能不能和我走一輩子？我不要離婚，我想要當你這輩子的老婆。”她緊緊的擁著他，小臉埋在他的胸膛里悶悶的說著。


    “一輩子。”他勾起她的下顎，再也忍不住的輕吻她的雙唇。


    接下來彼此的話全數都盡在不言中。


    是啊！


    愛情的原貌，花言巧語全都是點綴，重要的還是心與心的相依。


    而一輩子的相伴，就是兩人緊緊的相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