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為卿狂  第4章(2)
作者:嘉恩
    眾人見一向堅強的段雲羅哭得如此傷悲,心里也跟著難受,淚水均在眼眶里打轉。


    吳新見她如此傷心難過,內心自然悲痛萬分,但他仍步向前,“小姐,必須盡快為老爺處理後事。”


    段雲羅抬起布滿淚痕的臉龐看著吳新。確實……此刻她必須先處理爹的後事。


    廳堂里堆放了許多賀禮,以艷紅的絹紙包裹著,就放在爹的尸首旁,如今看來格外諷刺。


    吳新立即差遣府內的僕役們布置靈堂,並告知老爺生前的好友此一惡耗。


    所有的僕役沒空再傷悲,听從總管的安排忙碌了起來。


    段雲羅深深看了眼父親的遺容,為他蓋上白布,之後緩緩站起身,似失去了靈魂,只剩軀殼,面無表情的朝廂房走去。


    進入房內,她跌坐于床鋪上,淚水再度決堤,自頰邊不斷滑落。


    娘在她年幼時病逝,而爹此刻亦永遠離開她身邊,如今,段家只剩下她一人。


    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再次浮現腦海,讓她的淚水落得更急,心更是疼得難受,險些喘不過氣來。


    “蒼威……蒼威……蒼威……”她嚎啕大哭,嘶啞了聲音,不停呼喚著他的名字。


    但是,他始終不曾再出現……


    喜事竟成了喪事,令人無限欷吁。


    先前送禮前來祝賀的人們,一听聞段享福去世的惡耗,均前來吊祭,場面哀戚。


    這日,陳天明帶著兒子陳敬業來段府吊唁。


    上過香後,陳天明詢問道︰“雲羅,可有需要陳伯父幫忙的地方?”


    段雲羅搖搖頭,“不了,陳伯父,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,往後爹的生意就由我來繼承。”如今家中只剩下她一人,所以她必須堅強,絕不能讓段家就這麼沒落。


    “是嗎……”陳天明嘆了口氣,“雲羅,我本是希望能讓你早點成為我的媳婦,但是今日發生如此不幸之事,你和敬業的婚事就先暫緩,過個幾年後再說吧。”


    “什麼,爹……”一旁的陳敬業瞪大了眼,本想開口說話,卻被陳天明制止。


    “敬業,死者為大,雲羅喪父,必須守孝三年,期間不得婚嫁,這規矩你怎會不懂?”


    陳敬業看了眼披麻帶孝的段雲羅,擰緊了眉,不再多說,徑自甩袖離去。


    陳天明不禁搖頭嘆氣,拿這個不肖子莫可奈何。之後,他轉過身看著面無表情的段雲羅。


    “雲羅啊,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獲得幸福的,但往後會發生什麼事,咱們也不得而知,只願你別太辛勞,該休息時就得休息,明白嗎?”


    “是,雲羅明白。”她輕輕點頭。


    “那麼,我就先離開了,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,盡避向我開口。”


    段雲羅沒有答腔,目送陳天明離去。


    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後,她緩緩地輕移蓮足往屋外走去,抬頭仰望著天空。


    為什麼蒼威非要離開,讓她獨自飽嘗思念之苦?為什麼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,他卻不在身邊?


    恨,恨不了;愛,逝不去……


    韶光荏苒,日復一日,轉瞬間已過了三年。


    齊來茶館內,一名姿容秀麗,令人目眩神迷的女子,面帶笑容看著對座的男子。


    “佟老板,這筆生意就這麼說定了。”


    “好好好,段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麼讓我以茶代酒,敬佟老板一杯,期許咱們日後的買賣皆能順利。”段雲羅伸出雪白的柔荑,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,置于唇前輕輕啜飲了口。


    佟老板亦將茶飲下,之後將茶杯擱于桌面,看著她,眼里滿是愛慕,“段姑娘,听說你尚未成親?”


    段雲羅又怎會看不出對方的心意?但她只是微微一笑,“是啊,不過我打算以家業為重。”


    如此回答,任誰都听得出她壓根無心成親,佟老板只得將內心的愛意壓下,不再多說,以免自討無趣。


    “抱歉,佟老板,我還有事必須先行離開,今兒個就由我作東,請你繼續飲茶用膳。”段雲羅笑著離座,向店小二吩咐了聲,再朝佟老板微微欠身,隨即離去。


    佟老板只能望著她窈窕的背影,暗自嘆氣。


    除了擁有絕色貌美外,她經商的手腕與能耐更是不輸男人,這世上又有哪個男子足以與她匹配?


    乘馬車返回宅第後,段雲羅立即步入賬房,仔細算著今兒個談成了生意,往後所能賺得的利潤有多少,並提筆蘸墨,于帳冊上記下。


    只是墨色太淡,讓她怎麼也寫不順手,于是擱下手中的筆,打算重新磨墨。


    驀地,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浮現腦海,她的心又因而揪疼。


    坐于案前,單手支額,看著眼前的硯台,最後她唇邊浮現一抹苦笑,眼底亦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悲痛。


    三年過去了,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藉由忙碌忘卻蒼威,但這只是她的妄想罷了。


    他的臉龐、他的身影一直縈繞她心底,怎麼也揮之不去,忘卻不了。


    他究竟在何處?至今可安好?他又是否會記得,玉霞城里還有個人正等待著他?


    想恨卻恨不了,因為她對他的愛始終存在。


    輕輕嘆了口氣,段雲羅執起筆,用著那較淡的墨于帳冊上寫下些許數目字後,吹干紙上的墨,便將帳冊收妥。


    她站起身步出賬房,來到花園,卻見丫鬟秀兒捂著臉,抽抽噎噎,泣不成聲。


    “秀兒,你怎麼啦?”她連忙上前柔聲輕問。


    秀兒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,“小姐,爺和夫人……往後一定能安穩過日子,不再分離吧?”


    “傻秀兒,這是當然的,上蒼讓他倆經歷了太多苦難,往後他們必定會過得很幸福。”段雲羅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,也真心希望慕劭與妍月往後能永遠平平安安。


    一年多前,慕劭在京城娶了前朝的公主妍月。


    因妍月被廢了雙腿,無法行走,所以他為妍月找來秀兒這個貼身婢女,並讓秀兒伴著她一同前來玉霞城。


    之後,妍月接受一名女神醫以一年的時間替她醫治雙腿,前些日子,她的雙腿終于復元,並且與眾人皆以為早已死去的慕劭再次相會,接下來,夫妻倆便攜手前去無人知曉之處,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。


    秀兒識趣的並未跟隨在兩位主子身旁,好讓恩愛的他們能獨處,而妍月亦請段雲羅幫忙照顧秀兒,于是她就收了秀兒為婢女,身邊也多了個人作伴。


    “嗯,肯定就像小姐說的那般,爺和夫人一定能過得幸福。”秀兒忍不住又紅了眼眶。


    “好了,別多想了,你去請大廚做些冰涼的飲品,等會兒咱們一塊兒喝吧!”段雲羅笑著輕捏她的臉頰。


    “是,小姐。”秀兒連忙拭去眼淚,笑著站起身,朝灶房走去。她能有像妍月與段雲羅這樣的好主子,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!


    看著秀兒離開的身影,段雲羅笑著輕輕搖頭。真是,這個傻丫頭,竟會為了這種事而哭泣。


    這時,一名男僕前來稟報,“陳公子正在廳里,說有要事欲見小姐一面。”


    陳敬業?段雲羅蹙起眉,朝廳堂走去。不曉得他今兒個來找她做什麼?


    當她來到廳堂,只見陳敬業坐于椅上,臉上堆滿了笑,一雙不懷好意的細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。


    被他這般瞧著,她心里十分不舒服,但是仍忍下心頭的厭惡,盡量以平緩的嗓音問道︰“不知陳公子今兒個前來有何要事?”


    “喲,怎麼還叫我陳公子呢?該改喚我為夫君了。”


    “什麼?”她擰緊蛾眉怒瞪向他。


    “噯,莫氣惱,我說的可是實話,難不成你忘了?三年前你可是親口答允說要嫁與我為妻啊!”陳敬業笑眯了眼。


    段雲羅登時啞口無言。


    是啊,他不說,她倒真忘了此事,但她那時之所以答允,只是為了要激蒼威回來罷了。


    但蒼威遲遲未現身,再加上爹去世後,她又將所有心思放在彩雲布坊上,竟就這麼忘了向陳家退婚。


    “而我今兒個前來,不為別的,正是為了此事,你守喪三年,如今三年已過,該履行承諾了。”


    陳敬業打量著段雲羅。她比之前更為美艷,而且這三年里她擴展彩雲布坊的生意,听說賺得不少銀兩,只要娶了她,彩雲布坊就如同在他掌中,是屬于他的了,往後任他怎麼吃喝嫖賭,都不必煩憂銀子問題。


    “我要退婚。”段雲羅神情堅定,說什麼都不願嫁給他。


    “婚期是早已經決定的,豈有退婚之理?”陳敬業彷佛料到她會這麼說,笑著問道︰“怎麼,你不怕黃泉下的段伯父氣惱?”


    段雲羅緊咬朱唇,不發一語。


    “來人啊,把東西交給我未來的娘子。”


    陳敬業笑著比了個手勢,身後的男僕立即將手中偌大的錦盒置于桌上,並當著她的面揭開,只見鳳冠霞帔置于其中。


    看著鳳冠霞帔,段雲羅並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喜悅,一顆心彷佛被什麼重重壓住,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。


    “明日我將會親自前來迎娶,你可得做好準備啊!”語畢,陳敬業笑著站起身,徑自轉身離開段宅。


   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,段雲羅已然咬破朱唇,嘗到了血腥味,雙手更是緊握成拳,滿眼怨怒。


    躲在廳堂後方偷看的秀兒,見陳敬業離開了,才連忙奔向前,擔憂地問︰“小姐,你真的要嫁給他嗎?”


    那個人看來絕非善類,小姐當初怎會答允這樁婚事呢?


    段雲羅無奈的一笑,喃喃地道︰“該來的總是要來……”當初她負氣許下的承諾,如今卻是苦了自己。


    腦海里再次浮現一道挺拔的身影,揪疼了她的心。


    她……能否在嫁人前再見他一面呢?


    夕陽余暉灑落一地橘紅。


    一名身材挺拔,頭戴笠帽遮住臉龐的高大男子,身著深色勁裝,乘著一匹毛色純淨的黑鬃駿馬,走進玉霞城。


    看著周遭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街道,男子心里感慨千萬。


    最後,他來到一間客棧,翻身躍下馬背,將馬系于外頭,徑自進入,尋了個角落處坐下。


    店小二立即向前招呼。“爺,有何需要?”


    “一壺茶。”他以低沉渾厚嗓音吩咐。


    “是,馬上來。”


    待店小二離開後,男子听見鄰桌兩名男子的對談。


    “听說了沒?明個兒陳敬業就要迎娶段雲羅了。”


    “咦,他怎麼現在才娶她進門?”


    “因為三年前段享福不幸被馬車撞死,段雲羅得守喪三年,如今三年已過,陳敬業就立即前去段府,要求她履行婚約。”


    “是了,听你這麼一說,我也想起了此事,但你怎會知道陳敬業到段府去要求她履行婚約?”


    “還不是他自個兒在賭坊里說的,他還說,只要娶了段雲羅,到時候彩雲布坊就是他的,往後他就有源源不絕的錢財可供他賭了。”


    “唉,若我是女人,才不會嫁給陳敬業,他不學無術又好賭,簡直是一無是處的人渣,往後段雲羅若嫁過去,肯定沒有好日子過。”


    “可不是,大伙兒都這麼說,像段雲羅那樣才貌雙全的女子,若真嫁給那種男人……唉,確實是可惜啊!”


    這時,店小二送上茶,瞧見眼前這名頭戴笠帽的男子雙手緊握成拳,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怒氣,嚇得他連忙將茶壺放下,趕緊離開,不敢多待。


    笠帽下的那雙青眸里有著冷冽的殺意,內心更有著怎麼也無法壓抑的強烈怒火。


    絕不能讓陳敬業娶她進門,糟蹋了她,明日,他定會讓這門親事不得不取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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