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韌斬 第5章(1)
寧王府廂房,一片燻香繚繞。
湘湘輕輕撩起幔帳,推了推沉睡中的女子,“雪捕頭,喝藥了。”
雪韌昏昏沉沉地睜開眼,覺得渾身火燒一般疼痛,勉強起了一次,沒能撐住身子,湘湘打算去攙扶,卻被她閃開,“別踫我。”
小丫頭扁扁嘴,眼圈濡濕,撲通一下跪倒,“捕頭嫌湘湘辦事不力麼?王爺回來一定會……”
“你——咳咳——”雪韌胸腔郁悶,忍不住一陣干咳,“站起來,我不是你的主子,不用跪來跪去,是我討厭別人觸踫——咳——就是你的主子也不例外——咳咳——”
雖然雪捕頭那張溫雅的外表下很疏離,事實上卻不冷漠,心很軟,還在安慰她呢!又想到主子,湘湘哭笑不得,“王爺對捕頭很誠心的,不僅如此,他對待每個人都很好,婢子不是擔心受到懲罰才難過,只是不願意看到王爺失望,捕頭把藥喝了,好不好?”
雪韌反感地搖頭,“我死不了,用不著喝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也別讓你家王爺再浪費。”
“不會啊。”湘湘吐吐舌頭,“王爺對待朋友,一向很慷慨,別說那些藥草,就是要他赴湯蹈火都沒問題的。”
雪韌被她的稚趣逗得莞爾,“哪有讓王爺赴湯蹈火的事?”
“有啊。”湘湘的雙眼一亮,“以前十四小王爺生病,需要一種叫"雪蹄蓮"的草藥,王爺听御醫說罷情況,親自跑遍了北狄,歷盡千辛萬苦才回來,王爺當時受了很重的傷,足足在府里休養了大半年。”
“雪蹄蓮?”那不是在她居住的那座山頂所產的異草麼?一甲子開一次花,一甲子結一次果,師父把雪蹄蓮視若珍寶,從不讓人輕易靠近,既然龍繾曾經得過此藥,那一定是被師父刁難得不輕。他回來僅僅躺了大半年,這倒是師父手下留情了。
“小丫頭,你不該把這種事情告訴我。”雪韌別過眼,掉頭朝向屋外雪紛紛的世界,“那樣只會讓我更加想要利用寧王重情重義這一點。”
“雪捕頭……不,私下里,婢子應該喚您雪姑娘才對!”湘湘仿佛沒听到雪韌負氣的話,湊到跟前,微笑著說,“姑娘那麼美,可是不要輕易動怒,阿娘說,怒意會讓女人變老,還是听王爺的,趁熱把湯藥喝下去,好不好?”
美?雪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話,“男不成男、女不成女,這樣都算是美,天下女人豈不都是國色天香?”
“美在于氣質——”
听到有人推門進來,嚇得湘湘一哆嗦,差點把手里的碗掉下去,幸虧來人手疾眼快,才避免碗碎藥灑的結局。
“王爺恕罪。”湘湘一福身,“婢子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好啦,你的任務完成了,下去歇息。”龍繾擺手,“一會兒若是侍劍找本王,讓他在听風軒等待。”
“是。”湘湘以袖掩唇,笑嘻嘻退去。
龍繾端著藥碗,走到近前,“藥是你自己喝下,還是要我使用非常手段?身為捕頭,雪韌你應該明白,讓一個人就範,尤其是女人,男人會有很多種辦法。”
“你——卑鄙!”雪韌咬牙切齒地要掙扎起身。
龍繾扶了她一把,“有精神罵我,說明你的傷不要緊。”
“放開你的手!”雪韌不忘拍開腰間那只溫暖的大手。
“要我放開可以,但也要你可以自己坐好。”龍繾索性圈住她的腰肢,一提勁,她整個人都從被窩里拉出,然後穩穩被他安置在後面的墊子上。
雪韌使不上力氣,只能干瞪眼,“登徒子,你一早就看穿我是女兒身?”
“差不多罷!”龍繾微微一笑,“別泄氣,雪韌,你的女扮男裝還算成功,只不過我們曾經近距離接觸過,所以你的小秘密就沒有逃過我的雙眼!”
“什麼叫"近距離接觸過"?”雪韌激動地抗議,雙手一拍床榻,“我跟你只是萍水相逢好不好?王爺,注意你的措辭!”
“我沒有說假話的習慣。”龍繾依然風度翩翩,“你回憶一下,當初在客棧里起了爭執,是不是曾經和我交手?那次……咳……”
“不準再說了!”雪韌被他一提醒,頓時滿臉飛霞,“出手下流!”
“此言差矣,戰場之上拳腳無眼,換作是你,也會毫不留情往我心口所在的位置打,是不是這個道理?”龍繾向她一揖,“不知者無罪,雪捕頭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罷?”
“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!”雪韌沒好氣地偏過臉,索性不去看他。
“我說過,要對你不利,大可在你昏迷的時候下手,還是,你認為我可以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利益?”龍繾似笑非笑地為她順好零亂的發絲。
那溫柔的動作令雪韌心一顫,當即拍開他的手,“王爺請自重!雪韌雖然女扮男裝,也絕不是隨便女子!”
“我從未把你看成輕浮之人。”龍繾嘆了口氣,“為什麼我們之間不能和平相處?和寧王對立的結局,事實上,你心里很清楚。”
“不就是死?”雪韌冷笑,“別人怕,我不怕。”
“不怕死固然好,但,不死不活卻不是一般人承受的。”龍繾的臉色黯淡下來,“雪韌,這世上有許多人,活在生不如死的環境中,比起他們,你我又當如何?”
“苟且存于塵世,難道不是不死不活?”雪韌露出一絲悲戚的苦笑,“寧王,如果你不打算殺我,那就請你放了我。”
“我會放了你的。”龍繾微微一笑,目光中飽含了很多情愫,“不過不是現在,要等你身上的毒徹底干淨。”
“我無事。”雪韌倔強地揚起面頰,聲音卻低緩下去。不知是否是他的表情太過柔和,竟然讓她原本滿腔的怒火無法發泄,融為一池春水。
“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?”龍繾問。
“至少不是中原的毒。”雪韌十分篤定這點。
“嗯,你猜得不錯,那是西域的"分筋噬骨粉"。”龍繾眉宇間多了一絲褶皺,“目前只能依靠調息真氣來控制毒素蔓延,卻不能根除,所以你才會不時感到痛楚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無法可想?”雪韌反倒笑了。
“你在笑什麼?”龍繾不喜歡她那種什麼都無所謂的笑容。
“笑現在愁眉不展的人不是我。”雪韌一點他的眉心,“王爺,不要以為我會被這種同情在心的假象感動,雖然你不能從我這里得到任何利益,但是,任人翻手雲覆手雨也不是雪韌的一貫作風。”
“哎,真是個頑固得讓人頭痛的姑娘。”龍繾輕輕拂下她的手,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,對王爺指手劃腳是很危險的事?”
“你不是也說,在我眼里,你根本不是個極貴的王爺?”雪韌淡漠一哼。
“啊,是,不過沒想到你會貫徹得這麼徹底,雪韌,目前最好不要形成這個習慣,尤其是在京城,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抓到把柄,然後永不翻身。”龍繾戚戚然地嘆息。
“你是提醒我不要步太子的後塵麼?”雪韌尖銳地笑了,看到龍繾驟然變色的臉,心情更是大好,“放心吧,沒有幾個人有那個機會……”
听她話里有話,龍繾一皺眉,“什麼叫沒有那個機會?”
“王爺是真的不知,還是有意閃爍其詞?”雪韌的目光變冷,口吻也變得犀利。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梅妃和尚家兄弟倆步步為營,到底是在圖謀什麼。
虛偽!
龍繾的身軀僵硬了一下,很快恢復了笑容,“不管是什麼,喝下藥,我再陪你聊。”
“誰要你陪!”雪韌月兌口道,“治不好的病,喝藥也是枉然!”
“原來你在擔心這個……”龍繾為她掖好腰間的被褥,再次遞上藥,“這藥是有一定抑制作用的,接下來這段時間,我會把你治好,相信我。”
他的眼神很平靜很堅定,如同波瀾不興的湖面,淡淡的,卻讓人不覺沉醉。
雪韌很想打翻藥碗,撕破臉,討個彼此干脆,可他一點一滴的溫柔有股強大滲透力,不知不覺蠶食了她——
拒絕或是破壞,一個都做不出,仿佛她真的很嬌弱。罷了罷了,雪韌接過來,看都不看,閉眼一口氣喝完。
“好孩子。”龍繾望著她不知不覺流露出的懊惱女兒心思,淡淡一笑,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擦去唇邊的藥汁。
雪韌愕然,微張的唇忘記合住——
龍繾幽黑的眼神聚集在那殷紅的唇上,內心一蕩,兀地低下頭,吻了上去。那唇十分的柔軟,一點不像她為人的固執,只有冰冷的溫度和她的人與名相符合,憐惜的心不受控制,反倒加深了那一吻。
雪韌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,手腳不知如何放是好。
塞北的女子們不似中土保守,開心時不管男女都可以沖上去摟抱一下,喜歡對方的話會做得更加大膽,雪韌的師父是個桀驁的大男人,娘親又從不提男女之事,她自幼孤僻,女扮男裝後在江湖上也是獨來獨往,如何能明白什麼是情不自禁?
如果——此刻他是踫她衣襟上的扣子,必然會被雪韌千刀萬剮,可……他在踫她的唇……這又代表什麼?
雪韌的意識一片空白,很不好受,呼吸快要被抑住了!
“王爺,這次是真的麻煩了——”廂房的門被“當”一下撞開,屋外的風雪涌進室內,頓時層層幔帳揚起,火盆中的星火又滅。
被人打斷正在進行的好事,龍繾嘆了口氣,慢條斯理把心神迷亂的雪韌壓入懷中,拉起被褥蓋住脊背,輕輕安撫,另一方面轉身看向門口,“侍劍,看來本王真的要將伏刀調走了。”
“王爺?”還沉浸在眼前一幕中的侍劍,听到好兄弟伏刀的名,立即醒過神,“屬下不是故意的!請王爺繼續,莫被不長眼的侍劍打擾了雅興!”說著,就要轉身離開。
“站住。”龍繾哭笑不得地一挑眉,“現在離開還有什麼用?有話隨本王出去說。”
這時,小丫頭湘湘紅腫著雙眼走進屋,“王爺恕罪,是奴婢失職,沒有攔住侍劍護衛。”
“莫哭了,照顧好她,本王便不再追究。”龍繾揉揉眉心,對身邊一群人頗感無力,看來抽空要好好整頓一下府里的人,不然,任他們無法無天下去,那還得了?
“是。”湘湘破涕為笑。
龍繾率先離開廂房,緊隨其後的侍劍一邊走一邊問︰“王爺,那位姑娘……好眼熟!”
“侍劍開始對姑娘家感興趣啦?”龍繾好整以暇地反問。
侍劍忙不迭搖頭,“不不不,女人愛哭又嬌氣,屬下才不感興趣!”
“既然不感興趣,你從哪里對比眼熟與否?”龍繾似笑非笑,“愛哭嬌氣倒不一定,不過……閑話休提,說說什麼讓你大喊"麻煩"?”
“王爺……”侍劍的臉色一變,“他在地牢中自行了斷。”
“死了?”龍繾長睫顫動。
“沒有,伏刀在給他療傷,幸好發現得及時。”侍劍握緊拳頭,“王爺,這樣僵持下去,難免百密一疏。”
“我心里有數,你先去一趟太子府。”龍繾鎮定了一下吩咐。
侍劍抓抓頭發,“王爺,太子府被封了啊,屬下去那里要做什麼?”
“去查一下,還有多少潛伏的實力。”龍繾凝思了片刻,道︰“大哥雖然入獄,蘭氏一干族人被充軍,卻不能保證有沒有漏網之魚。”
“明白了,王爺是要一網打盡!”侍劍一拍大腿,“是不是?”
“不是。”龍繾嘆了口氣,“侍劍,說話之前先要動動大腦,本王是什麼樣的人,你會不清楚嗎?”
“屬下知錯。”侍劍汗顏地一頷首,“王爺重情,這一點伏刀侍劍從小就看得清楚,只是身在皇族,王爺又在刀口浪尖,"情意"二字,太沉。”
“本王知道很沉。”龍繾仰望彤雲密布的長空,吸了口冷氣,“只是,人生在世,總難免會有不得已也要為之的事,即使代價是命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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