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巧巧？”


    袁巧巧由記憶的洪流中清醒，回歸現實。


    “你沒事吧？”黎俐問，很關心好友的狀況，畢竟巧巧懷有五個月的身孕，是需要更多的注意。


    巧巧眼神空洞地看著黎俐，然後慢慢聚焦，她虛弱一笑。“沒事，還是有點緊張。”


    她剛變成落跑妻子，老公又是“控制狂”，能不緊張嗎？


    黎俐握著巧巧冰冷的手，兩個都是有心事的人，她們一起來投靠熱情的依依，三個好姊妹在一起，沒什麼事是她們解決不了的。


    “不過，你確定你這一離家出走，你家老爺不會大抓狂嗎？”


    黎俐不得不這樣想，依依的咖啡小屋才剛開張，如果封總裁大抓狂不顧一切來店里捉人，總是爭端，對依依也不好意思。


    巧巧靜默，抓狂等于在乎，在乎等于心中有愛，心中有愛等于……


    呼，許多的事，在熱戀時似乎真有其事，他將她守護在掌心里，那時候拌嘴、被他欺負都是種幸福。


    驗孕後，她果真懷孕了，剛開始時除了震驚，確實是喜悅的，畢竟新生命是那麼地神奇，她會想像孩子的模樣，是會像自己的活潑開朗？還是總裁的任性挑食？


    在奪位大戰最熱鬧的時候，封騰人力排眾議，決定要給她交代，所謂的眾議當然是指他身旁的忠臣，包括秘長，都希望他能在奪位大戰全身而退之後，再公開戀情，討論婚事。


    這道理很簡單，畢竟他要娶的只是個平凡女孩，並非豪門千金，對事業版圖沒有任何幫助，而封家長輩的門第之見又很嚴重，這時傳出結婚或巧巧懷孕的消息，對總裁只有扣分，沒有加分的功效。


    她雖然委屈，卻也明白這個道理，沒想到封騰人卻直接與她公證完婚，婚禮的男方代表只有王特助，老媽不舍、老爸嘆氣，然而因為女兒是奉子結婚，老人家什麼話都不敢說。


    裂痕或許就是由那個時候開始的。


    他們的婚事迅速傳回封家，老夫人不用說，直接殺到家里對新媳婦來個好大的下馬威，听司機張大哥說，這是封騰人搬出主屋後，老夫人頭一次到他的住所——


    “袁巧巧，你是打哪來的狐狸精？！騰人，你是糊涂了嗎？還是故意和我們整個封家作對？！居然娶一個秘進封家，你有沒有想過整個家族的感受？！我永遠都不會承認這樁婚事！”


    老夫人一句話同時罵進兩個人，犀利得很。


    封騰人在母親面前一向不會說話、也不會反抗，只能任由母親如暴雨般對他和他的妻子怒罵責怪。


    巧巧好委屈，暗自落淚，她想過外界的眼光，想過這一切不堪的評論，但她沒想到的是，當事情真的發生，人們開始批判她，她的婆婆以羞辱的眼光和言語傷害她的時候，竟會如此難受……


    她和封騰人或許有甜蜜、有愛情吧？


    但同是受傷的兩人，治療傷口的方式居然是背對背各自離開？


    很怪吧，在婚前她會安慰被婆婆為難的他——在婚後，她卻沒有辦法面對，更不想讓他看到她所受的委屈。或許骨子里，他們都不希望對方的傷口要因為承受另一個人的傷，而更加難以痊愈……


    于是他們之間有了一堵無形的城牆。


    奪位大戰時，股東里的封家長輩因為這“難堪”的結合而投了老夫人贊成票，讓封騰人離永利愈來愈遠，這也讓一向開朗自信的巧巧頭一回嘗到“自慚形穢”的滋味……那是最大的困境，封騰人甚至開始考量離開永利的時機，此時卻有一個重大的轉機。


    老董事長由日本搭專機回台，立即召開股東會議。


    他以強勢的態度命令次子重返總裁大位，重新拿回主事的權力，長子依他的興趣做他喜歡的藝術，封家會無限協助。


    這一戰封騰人終于全身而退，但和母親的裂痕卻愈來愈大，和妻子的距離也沒因此而改善，奪位的過程太傷人了，這時巧巧懷孕進入第四個月。


    案親的期許是一劑“肯定”的強心劑，封騰人沒命地努力工作，要向外界證明自己絕對無可取代，也因為奪位之戰，他了解公司的未來系在海外發展，于是帶著他的團隊沒日沒夜，一周有三天在海外出差，完全回到那個大家所熟悉的“封總裁”，他是出了名的工作狂，眼里只有工作，他熱愛工作、歌頌工作，她曾經是他的員工，怎麼會不知道？


    “黎俐，是我變了，不是他變了。”


    這一天她和黎俐坐在咖啡小屋，她們無言對望，天上的太陽開開心心亮著，不因有人悲傷不快樂而黯淡無光。


    依依的咖啡小屋有好吃的蛋糕、餅干，有好喝的咖啡、茶類，簡餐也很夠味，其中的水餃和牛肉面還是承襲自“老袁牛肉面”的華麗修改版，加了依依新調的口味，客人反應很好，但因為人力有限，數量也有限，賣完為止，明日請早。


    巧巧帶著一顆球能幫忙什麼呢？


    依依負責廚房，黎俐負責招待客人（算不算色誘男客？哈！）那巧巧呢？吼，別小看孕婦，小到點餐、大到廚房工作，她統統都能做，依依說以後沙拉由巧巧負責，因為沒人像她做得這麼好，巧巧有些哀怨，怎會不好？她可是專攻沙拉來取悅“某人”的（算了，不提他了，提了心情不好！）當然還有五蔬果汁，她對五蔬果汁也有偏執狂。


    這天早上八點才開店沒多久，黎俐花容失色沖進廚房。“大事……”


    巧巧看黎俐的神色就知道發生什麼事，第三天了，他也該出現了。


    “不用緊張，封騰人不是來砸店的。”


    她拉拉圍裙走出廚房，慢步走到丈夫那一桌，五個月了，以往俏麗可愛的形象早不復見，她現在簡直像被大象附身，象腿、象肚、象胸部，呿。


    總裁當然還是高大挺拔，因為事業得意，似乎又多了點懾人的霸氣，只是表情陰騖森冷、怪里怪氣得可怕，是沒睡好嗎？還是出國出差？算了，在計劃離家出走後，她就看淡這一切了。


    她拿出點菜單，公式化地問︰“早，封總裁，吃什麼？”


    “你。”


    巧巧揚揚眉，下巴頂著原子筆，她果然訓練有素，他隨便亂說話，她都沒感覺。“人肉咸咸不好吃，封總裁可以點些其他的。”


    封騰人嘆口氣，說到“耍嘴皮子”，遇到巧巧這個可敬的對手，打一開始就只有認輸的分。“什麼時候回家？玩三天也夠了。”


    他想她，很想。


    雖然這陣子兩人之間不是那麼如意，但至少巧巧在家里，他隨時可以見到她，她離家的這些天，他慌得可以。


    巧巧搖頭。“出來呼吸自由空氣，三天怎麼夠？”


    封騰人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。“你不會想家？不會想我？”


    巧巧想了會兒。“其實也沒什麼想不想的問題，你出差的時候會想我嗎？應該不會吧，我現在就好像到海外出差，很久沒工作了，一切對我來說都很新鮮。”


    封騰人眯起眼。“這是你的抗議？抗議我冷落了你？”


    多冷漠的聲音，總裁只要動了怒，他嗓音就是這個樣子。


    現在，總裁就是總裁，不是大BOSS.“大BOSS”這個稱呼對她而言有太多的回隱，她不想再憶起。


    “我曾經說過，你我的關系需要再考慮，只是後來速度進展太快，沒時間考慮。”


    封騰人直直凝視著妻子。“我的想法從來沒變過，我要的人一直都是你。”


    但你的世界不需要我……


    “吃什麼呢？”巧巧打起精神，跳過她不想回答的問題。


    封騰人疲憊地嘆氣。“果汁和沙拉，其他隨便你。”


    習慣是很可怕的事，原本這麼排斥的食物，現在卻像是被制約了，一天沒吃，反倒覺得不習慣。


    巧巧送來果汁、沙拉還有豐富的總匯三明治，封騰人握住她的手，瞅著她的眼，一貫的自信和篤定。“我不會放棄你。”


    巧巧看著被握住的手，輕輕笑。“你是不會，但封騰，你還看不出來嗎？你的世界並不適合我。”


    巧巧抽出手，轉身離開。


    每天每天，封騰人準時出現在咖啡小屋吃早餐，王特助和司機小張也會加入，就像以前在家一樣，只是早餐由封家的餐廳挪到咖啡小屋。


    依依很開心，能增加營業額，是老板都會開心。


    巧巧當然不開心，開啥玩笑，她已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個男人了，天天擺在她面前，看得也心煩，所以巧巧不像封騰人第一天殺上門的表現，如此雲淡風輕，如此豁達。


    偏偏依依在廚房忙，黎俐打定主意不理這對夫妻的閑事，巧巧只能拿著點菜單，踏著大象步伐來點餐。“吃什麼？！”語氣沖得很。


    封總裁倒是一貫的優雅，老婆說得對，如果工作可以讓她覺得新鮮，那就當老婆出國出差，反正他每天早上來咖啡小屋就能看到人。要硬逼她回家也可以，但現階段孕婦最大、小寶最大，母子開心最重要。


    “昨晚睡得好嗎？”封總裁悠閑地攤開報紙，像在家一樣。


    巧巧存心氣他。“小寶很好。”


    封總裁挑挑眉，先看了圓圓肚子一眼，再抬頭瞄了老婆一眼，嘴角勾著笑意。“那小寶的媽好不好？”


    巧巧眯起眼，簡直氣炸了，她可留意到順序了，男人，眼中只有傳宗接代！“你只要關心小寶就好！”


    她轉頭邁著大象的腳步氣嘟嘟地離開。


    一旁的王特助好心勸告。“胎教很重要，孕婦還是要保持好心情，小朋友脾氣才會好。”


    封總裁凝望著妻子離開的背影。“巧巧生氣的對象是我，但要我一天不看到她，我怎麼也做不到。”


    正因如此，雖說是離家出走，但巧巧還是天天見得到自己的丈夫。


    蚌性灑月兌的依依受不了了。“你們太幼稚了，沒見過夫妻吵架像你們這樣的。”


    黎俐倒是很陶醉。“巧巧，別吵了吧，我的第六感告訴我，這個男人真的很愛你哦~~”


    其實黎俐的第六感在很多年前初戀結束後，就死光光了。


    “愛？”


    呿，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沒說過這個字，說不定他的字典里也沒有這個字，永遠只有“並購”和“獲利率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