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！轟！轟！


    萬丈雷光從奇塵堡上空炸開，天空都被燒紅了顏色。白滿冥舒了一口氣道︰“你們看，那才是"五雷斷空"的效果，時辰剛剛好……”


    沒等他說完，一波波灼熱的震動就從腳下沖過來，黑雲籠罩的天空也織出雷網，無數道雷光頃刻劈下。從頭到腳通身麻痹。沒人再能站得住，一個個動倒西歪地翻滾出去。


    混亂中被扭曲的聲音幾乎已經辨不出誰是誰的了——


    “什麼情況？快停下來呀！”


    “停不住——除非奇塵堡結界被摧毀，否則攻擊狀態會一直持續下去——這就是五雷斷空的威力！”


    “我的媽媽呀！結界沒毀我們就先毀了！”


    “天同大人，您快想想辦法——”


    “嗚……呸！你以為這小小的雷擊就可以對抗人家的結界嗎？轟到你死都沒門兒！”


    “那你來——”


    “嗚！好響！好可怕！我眼楮睜不開，要睡了……”


    雷擊自然不會等他們討論妥帖，一陣又一陣的轟響，島嶼連著周遭的海域通通被殃及。海嘯起，海水沖天地灌進來，大地像發了瘋似的猛震，風，雨，听不明的呼嘯聲，人最終也給沖散開。


    “鈴鐺，鈴鐺！”硯華只來及緊緊抱住小黑鳥，護在懷中。眼楮睜不開，便閉死了，身子縮成一團，恍惚地被撞到地上，接著又飛到空中——氣都吸不上來，哪里還管腳落在何處？


    突然一下明晰的感覺，是手腕重重被拉住。人一被圈起就知道是誰了——又是他。


    為什麼他總能在混亂中逮到她呢？


    路煙狼拉緊她低低地問︰“沒事吧？”


    硯華吃力地張開眼楮，搖了一下頭。


    她連說話都困難，卻看到他還笑了一下，“沒事就好。跟我來，我們去拆了那個該死的結界。”


    他說了什麼？


    他拉她到了哪里？


    他現在正在說︰“看那里，看得清嗎？”


    她的目光愣愣停在他的臉上，瞥到穩穩停在他肩上的鈴鐺，松一口氣，接著目光又滑到腳下……天哪！她正站在樹頂——


    硯華嚇得猛然一跳，路煙狼立刻按住她，嘆了口氣，把她的臉磨向前方，“乖，看那里。”


    “奇塵堡？”她說。


    “對。看清楚它周圍的東西了嗎？”


    “霧？”


    “是。也不是。再仔細看。”


    “沒別的，就是霧……”


    “用心點！你能看得清。”


    “看不清！沒、沒有……”她嚷著，卻慢慢地停住了，眼楮赫然張大。


    那片圍繞著奇塵堡的紫霧，不知何時清晰了起來，“有東西……在飛！”她不受控制地驚叫出來，“好多、好多沙！”


    “聰明的孩子！”路煙狼贊賞道，“那不是沙，而是塵微子。凡是結界，都以此為基礎，越牢固的，塵微子越多，速度越快。”硯華吃驚地轉頭看他。路煙狼淡淡笑道︰“只要能看清就能破壞。可惜我也只能看到這些了。你再看，”他又把她的臉轉回去，挨在她身後，溫熱的胸膛貼著她，“這次，幫我數清楚數目。”


    “不行，不可能！”


    “我數六十下，你記下多少個。開始，一，二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看不清，太小了，太快了——”


    “……五十八，五十九，六十。多少個？”


    “九萬八千六百四十六！”


    “很好。用六十來除？”


    “0.000682855——”


    “可以了。嗯……這麼短的時間射中它，得想點辦法。”


    硯華滿臉驚駭，“你、你想干什麼？”


    路煙狼道︰“我沒告訴你嗎？結界這種東西，只要打中其中一粒塵微子，它就廢了。”


    “要是打不中呢？”


    “力量反噬咯。在這里，大概是島毀人亡。”他聳聳肩，又笑，“來，你幫我，我想試試看。”


    硯華渾身顫抖，“你瘋了……”但她已經見他抽出了弓。


    “準備好了？”


    “你——住手！”


    “看好了，最後一個過去時就喊"到"。開始！”


    “你、你……到！”


    一發箭，幾乎連影子也沒瞥到就飛了出去。然後只是一眨眼，那片混沌的紫霧上燃出一簇微小的火花，再接著，轟然若天崩地裂。


    硯華不敢置信地捂著嘴。


    路煙狼哈哈大笑，“這就解決了！”


    她回頭，“真的？”


    “真的。我本沒想到，這世上還有能看得清塵微子的人，小木頭小姐，這可全是你的功勞了！”


    “哇……”澎湃的心情這時才翻涌上來。無比激動，她撲上去就抱住了他，“哇！炳哈！我們做到了？！”好厲害！多麼了不起！她和他竟真的解開了百幻之海的封印！


    雷光漸漸隱去，濃霧散開，大地回復平靜。天地間只剩下細細密密的雨絲，洗刷著塵封了一年的奇塵堡蒼雄的身姿。


    灰櫻，百幻之海第九代大法師，其實是一個……一個比他們想象中年輕了不少的人，至少頭發、胡子都是烏黑烏黑的。


    他被白滿冥哭天搶地、死搖活搖地搖醒之後，迷茫地出了半天神，然後指著面前的人，“小冥？你去哪里了？”


    “大法師，大法師……嗚，您沒事吧？”


    “沒事啊。哎喲，胡子怎麼長那麼長了？哎喲！肚子怎麼那麼餓？！”


    白滿冥擦擦眼淚，“大法師，您和師兄弟們這一年怎麼過來的？”


    “一年？什麼一年？昨天我不是還叫你去村里買桂花鴨的嗎？”說著說著，他突然停了口，亮晶晶的眼楮在亂發中閃了閃，又“哇”一聲叫了出來，“一年！真的一年了嗎？”


    白滿冥悲痛地點頭，“百幻之海全部同門都被封印在堡中，一年未見天日……”


    “哇哈哈，我竟睡了一年？我終于能一次睡一年了！”


    白滿冥愣住，望著大法師前輩明顯欣喜若狂的模樣，一時傻了眼。


    同樣合不上嘴巴的還有跟進來的天下無忌一隊。九刁跟路煙狼咬耳朵，“喂，那大法師是被關出毛病了嗎？”


    灰櫻終于注意到跟在白滿冥後面的五個人。他站起來，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好，“你們好啊，各位從哪里來？”


    鮑孫寧立刻俯首道︰“晚輩見過大法師前輩，我們是從紫坤城來，奉星部之命……”


    “啊！”沒等他說完，灰櫻又一大聲吼了出來。他沖上前一把推開公孫寧，把他懷里的人搶過去，“怎麼回事？她、她怎麼了？！”


    那正是先前還沒動手就昏睡完事的妙小呆。


    白滿冥道︰“大法師，就是這個魔女，一年前把你們封印在這里——”


    “閉嘴，你才魔女呢！你敢說她壞話？不想活了！”


    白滿冥被罵成了石化狀。


    眾人面面相覷，眼見灰櫻又用瞪凶手的目光瞪過來，公孫寧趕緊開始解釋︰“事情是這樣的——妙前輩她一點事也沒有，請容晚輩細說……”


    一大席話說完，灰櫻眼中凶光總算退去。大伙兒松一口氣，只听他嘆道︰“你們實在冤枉妙兒……妙小姐了。那封印，其實是我助她完成的。她要研究她的新法術，我陪她一道，失了手，才把自己的地方弄成這樣，害大家也跟著一起受罪，是我不好。她沒錯，她只是一睡下去就不知深淺了，說得東西也凌凌亂亂，腦子記不清，總把與自己無關的事都攬到身上去。她也是有苦處的。”


    幾個人十分無言地對望了一眼。這位天同大人的苦處他們實在是有了一番體會了。白滿冥依然忍不住，道︰“大法師，您為什麼總這麼護著她——”


    灰櫻狠狠瞪了他一眼，“小兔崽子，大不敬的東西！你以為你師父是誰教出來的？”


    白滿冥聲音里透著幾分委屈︰“是您老人家……”


    “沒錯，那我老人家呢？你以為是誰教的？”


    “弟子不知……”他突然又瞪大了眼楮，指著睡得流了一小攤口水的妙小呆，“難、難道是她她她——”


    “沒錯，就是這位天同大人！你再敢有一絲不敬，小心我打斷你的腿！”


    這實在太勁爆了！別說白滿冥，在場的就連九刁也被震住，“真……想不到！”眾人抽氣。不過稍一回味，這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。妙小呆六十年前就已是天同主星，盡避過了六十年，她看起來還是那麼呆呆的……
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她醒了。


    第一眼就看見了面前的灰櫻大法師，她跳起來尖叫︰“鬼啊，森林野人！”


    灰櫻被打擊地幾乎跌到地上去，他十分受傷地道︰“妙兒，你不認得我了？我是灰櫻呀！”


    “你騙人！小灰子長得像人，你是黑山老妖！”


    頭發胡子覆蓋著他的臉，眾人看不清他的臉色，只能看見他蹣跚不穩的腳步，接著見他雙手一掩面，奪路而去。


    大汗淋灕。


    妙小呆沒事似的望望四周，“咦，你們進來了啊？不打雷了？哈哈，不知不覺中事情已經進行得這麼順利了。那我走了，你們多保重。”


    她上前蹭了蹭鈴鐺的小腦袋，又對硯華咧嘴笑了一下，抬腳就往外走。


    “你等等！”一個身影風一般地從後面沖過來，人還未站穩，刷刷刷三堵冰牆就在妙小呆前方沖天而起，攔住了她的去路。


    那人終于站定，眾人這才看清。只見他穿一身錦月白袍，修身玉立，烏黑長發整齊地束在一枚碧玉環中，飄然于身後。看面孔，劍眉星目，朗朗如冠玉。


    一眼認出來的只有白滿冥。他激動地道︰“不愧是大法師前輩！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！”


    至于天下無忌這一邊，下巴都要掉下來。


    真是他？


    如此完美且迅速的變裝，直令人想暈倒！


    而且，他到底多大？難道和他師父一樣，也是個不老的妖怪嗎？


    妙小呆眨了眨眼楮，這次倒是認了出來，“小灰子？”她皺著眉頭，“你干嗎？攔我路做什麼？”


    灰櫻大法師急切地道︰“妙兒，你去哪里？”


    “去修神話之境呀，又壞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陪你！”


    “你不是還要管這里嗎？”


    “沒關系，這里不用我也行。我去幫你，你一個人修太辛苦！”


    “哦，”妙小呆抓抓頭，“那好吧。不過你要負責煮飯。”


    “包在我身上！”灰櫻喜笑顏開，像得了天大的寶貝似的，“你再等我一小下！”他說，然後跑到白滿冥面前，“小冥，這個以後給你了！”他從懷里取出一樣東西塞到徒孫手里。


    白滿冥一看，差點昏死過去——“大、大法師印？！”他立刻拽住灰櫻的袖子，“大法師前輩，您這是什麼意思？”


    灰櫻嚴肅地道︰“我現在正式傳令，從今天起，你就是百幻之海的第十代大法師！反正這里以後不歸我管了！”


    “您……怎麼能這樣——”


    “小冥，”灰櫻拍拍他的肩，“我並不是隨便下這道命令的。你一年來獨自為百幻之海奔走，嘔心竭力，足見你對本門的赤誠之心。你憑己力研究出"五雷斷空"之術，實力更無可厚非。百幻之海交給你，我也放心了！”


    “大法師前輩，我……師兄他們還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不用擔心，自封印那天起，我就帶他們一起研究深眠之術。現在他們還在各自房間安睡著吧？你最好煮上一大鍋粥，免得他們醒來肚子餓。哈哈，我也要去替妙兒煮飯了！”


    他這就走了，邊走邊同妙小呆說︰“妙兒，我終于也會睡長覺了！這次足足睡了一年呢，下次可以陪你一起了。”歡天喜地。


    白滿冥呆呆捧著手中的印，望著他們走遠。


    有人悄聲問︰“灰櫻法師不是天同星的徒弟嗎？為什麼不喊她師父，而叫她名字？”


    “也許……他叫習慣了吧。”


    “怎麼會習慣的？還叫得那麼親昵？他們到底啥關系？”
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


    “不對啦，重要的是他們到底是什麼人？和咱們是一個種類的嗎？”


    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

    這些問題，也許永遠都只是秘密了吧。


    二月間，百幻之海第十代大法師接掌權印。


    天下無忌一隊順利取得與百幻之海的盟，加蓋大法師印，盟約相交百年。


    鮑孫寧記大功，復原職。


    路煙狼、沈听風、君硯華、玄夜月通過考核，正式成為星者，歸入南斗天府星府下。


    此刻，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美好。


    —全完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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