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蓁歡所謂的“搞定”就是悄悄的溜回台北。


    本來是跟甄蝶約定好，後天回台北前一定會“處理”好關滄緯這號令她頭痛的人物，結果陶蓁歡卻提前溜了。


    這下子甄蝶逼于無奈，只能讓關滄緯繼續留下來。


    還好在那天的沖突之後，關滄緯並沒有再逼她去承認什麼，也不再追問關于童童跟樂樂的身世，不過她想，他應該是自己確定了。


    因為從隔天開始，關滄緯依舊早出，但不再晚歸，他會在童童跟樂樂放學之後沒多久回來，然後陪他們兩個讀或是玩樂。


    他的行為儼然就像個父親……


    甄蝶不再制止關滄緯接近童童跟樂樂，不過她一直在一旁觀察著。她還是會害怕，怕關滄緯對童童跟樂樂胡言亂語。


    但他沒有。


    坦白說，他的行徑叫她有些糊涂了。


    他到底想要什麼？


    看他坐在大樹下講他在各國游歷工作的好笑見聞給童童跟樂樂听，甄蝶其實很想沖過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領，問他到底在盤算什麼？


    他以為他討好童童跟樂樂，她就會讓童童跟樂樂認他這個父親嗎？不可能的。


    在過去的六年當中，童童跟樂樂沒有父親依舊能快樂的成長，她不覺得有必要將關滄緯是他們的父親的事實公布出來。


    況且，等時間一到，關滄緯就會離開台東，甚至工作事業範圍擴及全世界的他，停留在台灣的時間少之又少。


    她不想讓童童跟樂樂在擁有父親之後又失去，這對他們心靈的傷害會很大。


    甄蝶坐在屋檐下，一邊整理著剛從菜園采回來的菜，一邊遙望在樹下的三人。


    必滄緯不知道說了什麼逗笑了雙胞胎，他們三人仰首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
    甄蝶看到這樣的畫面，心頭五味雜陳。


    童童雖然個性跟她比較像，但畢竟是男生，他笑起來的樣子跟他的父親有幾分的相似，將來肯定會是個迷死人的帥哥。


    樂樂的性格則幾乎是他父親的翻版，明明是個女孩子說起話來卻霸道十足。


    甄蝶在看著他們三個，心里頭想的也是他們三個。


    而他們三個現在也正在談論著她。


    “關叔叔，你是不是惹媽咪生氣啊？我覺得媽咪看你時好像都用瞪的。”甄樂說出她的觀察。


    必滄緯好訝異，女兒的敏銳度真高。


    他揉揉樂樂的頭，笑著說︰“應該是吧。”


    “關叔叔，你到底做錯了什麼事？你也跟我一樣偷偷把獨角仙抓到床上去養嗎？”


    甄童漾著一張天真的臉龐問道。


    必滄緯覺得兒子真的太可愛了，真想把他抱進懷里好好的疼愛，兒子應該是比較像她居多吧。


    “關叔叔才不會像你做這種蠢事呢！”甄樂對甄童吐槽。


    必滄緯大笑。


    “叔叔沒有抓獨角仙到床上去，不過叔叔應該有做錯事惹惱你們的媽咪沒錯。”


    “是什麼事呢？”


    “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……”


    “多久以前呢？”小朋友真的有滿月復的好奇心。


    “嗯，應該是快七年前的事了。”


    “哇，那是在我們出生之前羅，好久喔。”甄樂亮出手指頭算了算，無意間泄漏了他們的年紀。


    “沒想到媽咪這麼會記恨。”甄童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。


    兒子真的很可愛，他笑到肚子都痛了。


    “小子，不可以說媽咪的壞話。”


    “喔。”


    “關叔叔，其實媽咪不會生氣很久，只要你跟她撒撒嬌，媽咪很快就會氣消了，還抱著你猛親你。”甄童說出他的經驗談。


    “呃……我想她應該不會。”


    甄蝶或許不恨他當年的一走了之，但基本上把他視為“敵人”，會搶走她寶貝兒女的“敵人”。


    還有，他無法想像自己對甄蝶撒嬌的模樣，她應該也不會抱著他猛親。


    “可是你跟媽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，我們兩個介于中間很痛苦。”甄樂說。


    “啊？痛苦？”現在小朋友的對話都如此成熟嗎？關滄緯無言。


    “對啊，我跟童童都喜歡你，也喜歡媽咪，結果我們喜歡的人互相不喜歡，這樣我們會很痛苦的。”


    “好啦，關叔叔，你去跟媽咪撒撒嬌，兩個人和好，好不好？”童童跟樂樂企盼的望著關滄緯。


    必滄緯投降的一嘆，熬不過寶貝兒子跟女兒的請求。


    好吧，他考慮去找甄蝶“撒嬌”，兩個人好好的談一談，畢竟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，這些天來他大致上心里已經有底了，就不知道她有何打算。


    他往她所在的方向望去，意外抓到她正瞅著他的目光，她趕緊挪開視線，低頭胡亂的拔著手里的菜。


    他們兩個……未來會走到哪個方向呢？


    微風輕輕逗弄著樹梢，發出沙沙的聲響，好像在說著，不知、不知……這難道是上天給的答案嗎？


    夜深，風更大了。


    風拍打著窗子，啪啪的聲音讓人睡不著覺。


    甄蝶瞪著天花板，嘆息。


    好吧，她承認自己失眠跟風無關，害她失眠的是黃昏時跟關滄緯交錯的那一眼。


    既然很努力還是睡不著，甄蝶索性下床披上外套，決定到外頭吹吹風。


    必滄緯是被風聲給吵醒的。


    然後他听到樓下開門又關門的聲音，很細微，但他還是听到了。


    他起身走到窗邊，掀開遮蔽的窗簾，然後他看到一樓屋檐下的燈亮了。


    是甄蝶，她攏攏肩上披著的外套，靠著柱子，對著大樹的方向落坐。


    沒有多余的思索，關滄緯離開房間下樓。


    听到開門的聲響，甄蝶隨即回過頭，然後她看到她回避多天的人。


    必滄緯走到甄蝶身旁也跟著坐了下來。


    他沒有開口說話，倒是抬頭仰望著漆黑的天。


    因為風，雲流動的很快，上弦的銀月在雲間若隱若現。


    必滄緯幾乎是輕嘆了。


    “這里真是個好地方。”他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無關緊要的。


    或許是今晚的夜色有一份悵然的美，也或許她累了，沒力氣再跟他爭斗抵抗，今夜就先簽訂停戰協定，和平共處吧。


    甄蝶學他仰望著夜空。


    雖然風很大，但夜色很美。


    連她也想嘆息了。


    “沒錯，台東是一個好地方，我幾乎是愛上這里了。”


    “這里也很適合小孩子成長。”關滄緯說。
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


    之後又是片刻的靜默。


    “我要謝謝你生下童童跟樂樂，他們真的……很棒。”從來沒想過要當父親這角色的他，意外從童童跟樂樂的身上得到當父親的快樂。


    一提到童童跟樂樂，甄蝶的眼中不免升起了防備。


    必滄緯看見了。


    “你放心，我不會跟你搶童童跟樂樂的，我只是很想謝謝你，你把他們教得很好，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對可愛的小天使。”


    而生下他們的女人，曾經是他生命當中的天使。


    “別以為你這麼說，我就會讓童童跟樂樂認你這父親。”


    必滄緯苦笑。


    “我不奢求的，只要能夠像現在這樣陪著他們我就滿足了。”


    甄蝶卻不認同。


    “你不該跟他們太親近的，畢竟你不久之後就要離開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不一定得離開。”


    “什麼意思？”她不懂。


    “我想留下來……”


    甄蝶攏起眉。“怎麼可能，你的工作，你的生活都不在這里。”


    “那些都可以解決的。”而且他不認為屆時他可以拍拍，毫不留戀的離開這里、離開童童跟樂樂，還有她。


    再次相遇後，他發現，其實他的天使一直停留在他內心的最深處，從沒有離開過。


    “不行，你不可以留下來。”甄蝶搖頭。


    他們三人的世界一直都那麼美好，不需要他的介入。


    “我可以答應你，絕對不會跟童童及樂樂承認自己的身份，只求你能讓我留下來。”


    甄蝶絕非鐵石心腸，這些天見童童跟樂樂與他的相處，她不得不信“父子天性”這道理。


    童童跟樂樂是不怕生沒錯，但她從沒看過他們這麼快就無條件的接受一位還算是陌生的成年人。


    現在他們兩個在她面前，開口閉口都是關叔叔，儼然已經把他當成是偶像了，若他們一旦得知關叔叔就是他們的爸爸……應該會很歡喜吧，甄蝶心忖。


    雖然她是生下他們且撫育他們的人，但她沒有資格阻撓他{們跟親生父親的接觸。


    甄蝶認真思索。


    “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……”


    “好，你說。”


    “你必須保證永遠不會從我身邊搶走童童跟樂樂。”以防萬一他對童童、樂樂有了難分難舍的感情，屆時可能會推翻自己的諾言。


    “我永遠都不會從你身邊搶走他們的，我發誓。”孩子還是需要母親的愛跟陪伴，這一點他很清楚。


    “還有，除非我同意，你不能承認自己的身份。”雖然先前他已經保證過了，可她還要他再保證一次。


    “好。”關滄緯連想都沒想就允諾了。


    其實這本來就是他的打算。


    “謝謝你，小蝶。”


    他頭一回喚她的中文名，聲音里頭的親昵害她都不知該做什麼回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