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夏公子的冤家 第4章(1)
一直站在門前目送,“雲槐夏”不免感傷,自己何時才能回家呢?然後听見身旁的人兒亦微吁一聲,彷佛心有同感。
是啊!莫怪心有同感,他們現下可是同乘一條船,禍福與共。
“雲槐夏”的態度放軟了,首次對“安瑛姿”好聲好氣的說話,“餓了嗎?”
“安瑛姿”再也無法板起臉孔,“是餓了。”遲疑了一會兒,仍是釋出善意,“要去看看朱明和小滿替我們準備什麼吃食嗎?”
“好。”
“雲槐夏”也很高興的接受對方釋出的善意,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了明顯的改善。
時近黃昏,以干糧填飽肚子的兩人總算有心思整理儀容,首要之務便是有水,可飲用,更可以用來淨身——現下兩人都忙得一身髒,累得滿頭大汗。
“對。”
“安瑛姿”同意,“你去撿柴火,我來挑水。”
“雲槐夏”迫不及待的點點頭,飛奔似的去執行被分派到的工作。
撿柴火沒“他”想象中的難,只要把路上看到的樹枝撿起來便是,而且愈撿愈多,愈來愈有成就感。“他”就這樣樂此不疲,往愈來愈茂密的荒郊野林里走去。
時近黃昏……黃昏?
“咦?天什麼時候黑下來的?”不經意的抬起頭,“雲槐夏”這才驚覺時光飛逝。
跋緊轉身,“他”又赫然發現另一項驚人事實︰“他”迷路了……
“累死了……”拖著疲累的身軀往床上一躺,“安瑛姿”立刻舒服的癱著,連根指頭都不想動了。
“她”都忘了自己現下是女兒身,而不是體力充沛的大男人,所以才會想都沒想的自告奮勇,一肩承擔下挑水的工作。
一提起水桶,“她”就心知不妙。有這麼沉重嗎?重到“她”不得不以雙手握住桶把。更不用說當“她”將水桶垂入井里汲水,再往上拉時,簡直是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才完成一連串的動作。
最糟的是,“她”發現自己沒有足夠的力氣一次挑起整桶滿滿的水,只好一次挑半桶,花上雙倍的時間和力氣,才完成把小木屋內的水缸裝滿的工作。
直到“安瑛姿”勉力從床上坐起身,這才發現窗外夜幕低垂。入夜了,“雲槐夏”卻還沒有回來?
這一驚,非同小可,“她”匆匆下床,抄起桌上的油燈便往屋外沖。
夜空一片漆黑,所幸尚有月光,明亮的光暈將旁邊的雲層鍍上一圈銀邊,亦照亮地面萬物,讓人不至于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懼感。
手持著油燈,“她”左顧右盼,試著以“雲槐夏”的角度思考,如果“她”要撿柴火,會往哪里走呢?小木屋周遭地上沒什麼樹枝了,是本來就沒有,還是被“雲槐夏”撿走了?往更遠一些的地方眺望,樹影幢幢,“他”是不是往那里去了?
“安瑛姿”想走快一點,但是一起步就差點被冗重的裙擺絆倒,一次、兩次後,干脆把裙擺撩高,翻至腰際,以裙帶重新綁過,這才松了口氣。
“她”筆直的走向那片樹影,走近一些才發現是小小的野林。這片野林在白晝或許是枝葉婆娑生趣,可是在夜里就變成一座鬼打牆似的迷宮了。
不知怎地,“安瑛姿”有種直覺,“雲槐夏”就是在里頭。
“有人在嗎?”
“她”拿著油燈,一步一步的深入野林,眼觀四路,耳听八方,呼喊聲隨著流動的夜風傳遍每個角落。
“是……雲槐夏嗎?”驀地,一記微弱的聲音響應了“她”。
“安瑛姿”大喜,朝著聲音來源喊道︰“你在那里嗎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”
“他”又回應,听起來快哭了。
“沒關系,你站在原地不要動,我過去找你。”
“安瑛姿”將油燈提得更高一些,快步朝呼聲傳來的方向走去。
野林里的路並不好走,時而顛簸,時而濕濘,好不容易,“她”終于看見前方矗立一道有別于幢幢樹影的高大身影,遂松了口氣。
“找到你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迷路了。”
“雲槐夏”亦大大的松了口氣,試圖擠出微笑,殊不知比哭臉更難看。
唔,看來“他”不只是迷路,同時也嚇壞了,俊美無儔的臉龐此時流露出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。
“我想也是。”
“安瑛姿”頷首,看了眼對方雙臂中所抱的樹枝,“不過你倒是撿了不少柴火,夠我們回小木屋後生火燒熱水,洗熱水澡。”
“我們回得去嗎?”
“雲槐夏”現下是迷路迷到怕了。
“你可識得路?”
“我怎麼會識得路?”
“安瑛姿”直接回答,“不過別擔心,老天爺會識路。”
老天爺會識路?“雲槐夏”胡涂了,可是當“安瑛姿”打手勢示意“他”尾隨“她”的身後時,仍乖乖的跟了上去。
舉頭望明月,是西方,由西往右望,便見北極三星,以此為定標,“她”心底有了方向,自信十足的選擇了正確的道路,未幾,便帶著“雲槐夏”走出野林。
“雲槐夏”瞠目結舌,表情滑稽的看看“她”,又轉頭看向身後的野林。
“你好厲害!”
“哪里,只是我之前也有過迷路的經驗,一回生,第二回再不熟,也知道該怎麼做罷了。”
“安瑛姿”心下好不得意,嘴上仍謙遜一番,然後舉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。
“你迷過路?在哪里?”
“雲槐夏”抱著柴火,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“安瑛姿”。
“在通往西域,當地人稱為"死亡之境"的塔克哈姆姆沙漠,那真是一趟令人難忘的旅程。”
“怎麼說?”
“雲槐夏”驚艷于“她”突然綻放的燦笑,宛如月光下盛開的曇花,情不自禁的靠近“她”的身旁。
“因為當置身沙漠時,才能真正體會出"滄海一粟"的感受,遠遠近近、成丘成峰的,就只有漫天黃沙與之同行。白晝,沙子會燙手得像是流動的火焰,但是一到夜里,又涼冷得有如冰川之泉。”
“安瑛姿”說得雙眼發亮,意猶未盡,大有意欲舊地重游的念頭。
“你已經去過塔克哈姆姆沙漠?真好,我一直想去,卻尚未能成行。”
“雲槐夏”又羨慕又嫉妒。
“你也想去那里?”
“她”挑起眉頭。
“是啊!我想去,因為橫渡塔克哈姆姆沙漠後便能抵達安錫國,也就是我祖父的故鄉。我年幼兒時,他尚未過世之際,常常與我閑話過往,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入贅安家後,再也沒有機會回安錫國探親。”
“雲槐夏”感性的說。
“等等,你還沒去過安錫國?”
“安瑛姿”突然發現一個疑點,“那你呈獻給皇上的"孔雀開屏"又是從何得手的?不是從安錫國千里迢迢找來的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
“他”淡淡的笑了,“祖父曾向我詳細的描述過孔雀的外形,我記憶深刻,適逢皇上降旨,我便按照記憶繪制成圖,會同與安家長年合作的老工匠研究,改良其中機關,這才完美的打造出"孔雀開屏"。”
“換句話說,那只鳥是你做出來的?!”
“安瑛姿”低聲嚷道。
“親自動手的人不是我,我只是出一張嘴說說罷了。”
“雲槐夏”謙遜的說。
“什麼"只是出一張嘴說說罷了"?”
“安瑛姿”對“他”刮目相看,不自覺使出平日與對方挑釁、拌嘴的口吻,“你的"孔雀開屏"大受皇上賞識,還留在御房里當珍玩,害我好生眼紅呢!”
呵……距離小木屋還有一段腳程,有個人在路上拌嘴比較不無聊。
似乎明白“她”的用意,“雲槐夏”竟然笑開了,“多謝謬贊,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言,這真是最好的贊美。”
“我現下才是那個弱女子,不是你。”
“安瑛姿”感觸頗多,“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,方才我挑水時,才發現女人家的力氣真是柔弱得緊。”
但是千百年來,就有不少如此柔弱的女人家,或因家道中落,或因時勢所逼,不得不挺身而出,撐起頭頂上的一片天,出色能干得教不少大男人汗顏。
“的確是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,就像我本來自認為方向感不差,在城里大街小巷的走也絕不會迷路,哪知都是地標、店招幫的忙,一旦這些都沒有了,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天生的方向感了。”
“雲槐夏”淡然一笑,“將來有機會,我一定要向你好好討教這種老天爺識路的本事,日後待要橫渡塔克哈姆姆沙漠時便能派上用場。”
“好啊!”
對他們而言,這種友善的交談還是頭一遭,待他們總算返回小木屋時,彼此還覺得這段路程太短,因為無法多交談幾句而感到遺憾。
回到小木屋後,兩人都又累又髒,“安瑛姿”先行挽起袖子,生火燒熱水,然後呼喚“雲槐夏”,“你先去簡單的淨身吧!”
“真的嗎?太好了。”
“雲槐夏”喜出望外,馬上接受對方的好意。
所謂簡單的淨身,就是在灶腳以熱水擦洗身子,但這樣就夠讓“雲槐夏”心滿意足了。
“他”將干淨的布巾打濕,再重復擦拭的動作,享受熱水帶來的濕意及潔淨感,最後把布巾覆蓋在臉上,讓騰騰熱氣滲入每一寸皮膚。
這是安家家傳的保養皮膚方法,以熱氣消除皮膚底下的髒污,潔淨每一寸肌膚,熱敷約一刻鐘才能拿下布巾,而這段期間熱敷的人必須保持靜止的狀態,不能亂動。
正因為如此,當等得不耐煩的“安瑛姿”跑來一探究竟,瞧瞧“雲槐夏”是被什麼事耽擱,遲遲沒能完成淨身時,驚見到這麼一幕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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